“神马都是浮云”是一句网络流行语，而20岁的程序写手高阳却把它用作了新型木马病毒的名字。在短短两个月的时间里，这匹“神马”通过QQ传播在全国各地横冲直撞，窃走近百名受害人网银账户内的资金，涉案金额达1000多万，制造了全国最大一起网银盗窃团伙案。
近日，江苏省徐州市公安局网警支队破获这起盗窃案。这匹神通广大的“神马”，最终成为网络中的过眼浮云。
热心网友发来神秘文件
今年3月22日入夜，家住江苏省徐州市的王先生像往常一样，经营着自己的淘宝网店，就在他和顾客在网上讨价还价时，QQ跳出了一个对话窗口，一个昵称叫“我爱淘宝”的网友自称认识拍拍网公司的人，能帮王先生刷拍拍网店的信誉。
王先生起初还有点怀疑，但随着聊天的深入，他渐渐地感觉对方说的话很真诚，就慢慢放松了警惕。
看到王先生进入自己设下的圈套，陌生网友向王先生在线发送了一个软件包，说软件包内就是新规则。王先生没有多想就点击接收了这个软件包，同时陌生网友“不经意”地告诉王先生，现在支付宝有优惠活动，充值100送30，很合算，而且只限当晚。
此时的王先生已经完全相信这个网友的话了，他立即用工行网上银行向自己的支付宝账户打钱，第一次打了2000元后，电脑屏幕上突然跳出几个字“巨人账户充值成功”，但查询支付宝账户时，发现充值没有成功。王先生知道巨人是网络游戏的账户，但自己从来不玩游戏，怎么会充值到巨人网络的账户里呢？他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。但感觉情况不妙的王先生查看了自己的银行账户，这一看他惊呆了：自己银行账户里的3万多元现金，被人转移到巨人网络的账户里变成了游戏币。第二天一早，他满头大汗地跑到辖区的派出所报案。
新型病毒可后台改金额
经过大屯公安分局与徐州市公安局网警支队的联合调查发现，犯罪嫌疑人以发“拍拍新规则”为名，实际向王先生发送的是一种叫做“浮云”的新型木马病毒。这种病毒在受害人使用网银转账的过程中，在后台秘密截取网银转账信息，在受害人不知情的情况下，将受害人网银内的资金秘密转入到犯罪嫌疑人指定的游戏账户。
除了具有一般的网银盗窃木马的功能外，“浮云”木马更具有隐蔽性，甚至可以躲过杀毒软件的扫描，并且可以根据银行卡内的资金情况，更改盗窃资金的额度。
王先生被骗的资金去向，是案件唯一的突破口。专案组民警根据王先生提供的线索，通过分析和追查受害人资金流向，很快将嫌疑人位置锁定在山东省威海市一小区。获取这一信息后，3月31日，民警将再次准备作案的两名嫌疑人林某和王某抓获。
租“马”人牵出盗窃团伙
据林某交代，2011年初，他在一黑客群内结识了网友“GG”，“GG”教他利用发送“浮云”木马软件，控制受害人网上银行支付、更改支付地址、盗窃他人网银卡内现金，并以每月3000元的价格将木马病毒出租给他。
王某主要负责联系网店用户，以多种方法诱骗用户实施种马，盗来的资金与林某分账。
专案组民警发现，“浮云”木马盗窃团伙主要成员近60名，团伙成员角色分工极其细致，从木马作者，到负责修改病毒躲避杀毒软件查杀的免杀人员，以及租用木马骗钱的“包马人”，专门引诱受害人上钩的“拉单人”和得手之后的洗卡人，每个成员都有自己明确的角色。
团伙成员全部落网
在对涉案资金进行分析整理后，警方发现，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，“浮云”木马案件中的受害人达到近百人，涉案金额1000多万。徐州市公安局网警支队案件侦查队队长张伟告诉记者，这一数字说明，“浮云”木马与以往的电脑病毒相比危害性更大，如果不尽快侦破此案，病毒可能会呈几何级数向外扩散，骗倒更多的网民。
专案组民警经过一个多月的数据分析和侦查，成功抓获了包括木马作者、包马人、免杀人在内的58名犯罪嫌疑人。
目前，41名犯罪嫌疑人已被依法逮捕，破获案件30多起，扣押涉案机器112台、银行卡456张，追回受害人被骗资金300多万元。这起公安部挂牌督办的全国最大网银盗窃团伙案至此告破。
□案件特点
四成嫌疑人都是90后
据徐州市公安局网警支队案件侦查队队长张伟介绍，此案中抓获的犯罪分子显示出低龄化的特点，多数为青少年，22岁以内的90后占到40%。这些人的学历高低不等，从初中肄业到大学毕业都有，但是都没有正当收入来源，又贪图享受，利用网银木马盗窃就成了他们“致富”的一条捷径。
而且随着网络技术的发展，木马逐渐呈现出智能化、傻瓜化的特点，“浮云”木马通过进程实时监视用户浏览器地址栏URL，当用户有支付行为时，该木马会自动读取指令，然后根据指令进行防查杀升级。犯罪分子种下“马”后，只需要使用修改工具进行简单配置就能立即实施盗窃。一次种马，多个充值账号使用，可实施多次盗窃。由于该木马操作简便，容易上手，他们在实施盗窃的同时，还相互传授经验，导致犯罪成员迅速增加。
犯罪成员反侦查意识强
虽然此案中犯罪嫌疑人年龄都不大，但却有丰富老到的反侦查意识。他们为了隐藏身份、逃避追查，不使用真实的身份信息，盗窃得手后立即找人“洗卡”。洗卡人购买游戏点卡，然后将游戏点卡卖给网游公司或游戏玩家变现。另外，作案用的收款账号、第三方充值等账号多是一案一用，变换频率较高，而且活动地点、作案地点不固定，给警方追查嫌疑人带来很大难度。
以往网络犯罪人员一般都是单打独斗，或者最多几个人临时组成团伙，相比之下，此案犯罪团伙人员众多，源头的木马作者、免杀人员，到下面的洗卡人员、包马人员、拉单人员，每一级人员都有明确的角色分工，作案手段各不相同，组织非常严密，而且该团伙区域分布较广，从最北方的黑龙江到最南端的海南省都有，遍布全国32个地市。
□警方提示
“网购达人”最易上当
警方统计本案受害者时发现，尽管犯罪嫌疑人都是向非特定目标发送病毒实施作案，但受害者的群体相对固定，主要是经常进行网上交易的网民这个庞大的群体。此外，像本案中受害人王先生一样，一些在网购群里开网店的店主也经常成为被盗窃的对象。
现在有一些网民注册开设网店后便将网店低价转让，这些店极易成为犯罪分子假扮店主实施盗窃和诈骗的外衣。犯罪嫌疑人一般是购买一些网店黑号当“店主”，在店里上传几种比市价便宜很多的商品吸引买家，然后与买家网上交流，在成功取得买家的信任后，便以多种方式向受害人传送木马文件，木马采用压缩文件、EXL文件、图片等格式包装，多以“实物图”、“特价商品”、“最新价格”、“活动规则”等命名来欺骗受害人。引导受害人种下木马后就可以顺利实施盗窃。
为了不引起受害人的怀疑，木马运行时，首先会弹出一个对话框迷惑受害人，让他们感觉自己运行的程序出错了，不会中断操作。用户支付以后，木马还会修改银行给用户的确认信息，显示出“支付失败”的提示页面，这使得很多受害人试了一次又一次，多次被盗，直到钱已付完才发现钱已经进了别人的账户。
为此网警提示广大网民，在上网聊天时不要轻信陌生人，尤其是主动联系的陌生人，更不要向陌生人透露自己银行卡的信息，本案中的受害人就是在与犯罪嫌疑人聊天过程中，泄露了自己的部分个人信息。不要点击、运行来历不明的文件，在使用网上银行时，尽量使用升级版、带LED显示屏的U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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木马开发者：他是天才，可惜用错了地方
高阳编写出的“浮云”木马程序在两个月内横扫全国的网购达人，套钱1000多万元。侦破此案的网警惊叹，目前国内外尚无这种技术的木马程序，“这小伙子是个天才，可惜用错了地方”。
“天才”与“魔鬼”何以集于一身？近日，京华时报记者在江苏铜山区看守所对话高阳。
□人物
高阳
网名“GG”，20岁河北小伙，计算机程序迷。他每天使用电脑20个小时以上，没有朋友没有女友、甚至没时间吃饭和花钱。
我的程序跳出来的页面仍然是支付宝的页面，非常真实，一套流程下来比较完美，用户发现不了，直到交易完之后才能发现钱被刷走。
如果出去的话，我想做一个还债的人。有那么多人因为这个受到了伤害，我想尽量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，在能用到我的地方去还。
□揭秘
“我能做到不黑别人钱”
记者：这个木马程序是你想出来的？
高阳：在这些程序里面，点子是最重要的，并不是有专业知识就行。有时我想出一个思路，自己不会写，就找技术更好的人来写。
记者：怎么想到做“浮云”这个木马程序？
高阳：我在别的群里看到有人说存在“黑吃黑”的现象，就是我写一个病毒木马租给你，你用来骗别人的钱，但是等钱到了你账户以后，我通过技术手段，在后台把你账户里的钱拿走，你也没办法。我觉得要是我来做这个程序，我能做到不黑别人的钱，于是就有了这个点子。
记者：你木马的程序与他们有什么不同？
高阳：原理差不多，但我的程序跳出来的页面仍然是支付宝的页面，非常真实，一套流程下来比较完美，用户发现不了，直到交易完之后才能发现钱被刷走。而且我也不会“黑”包马人（租木马程序的人）的钱，后来大家都来租我的用。
“我是规则的制造者”
记者：你在这个QQ群里是个什么角色？
高阳：我在这个行业(如果算是行业的话)里边，是规则的制造者。我专门写过一个很多条规则的文档公布在群里，包括不准黑吃黑、不准不给拉单人提成等，还有不允许两个人在群里吵架、和外面的人相互诋毁等。
记者：他们服从你的管理吗？
高阳：群里的人必须服我管，如果有人违反规则，我就停掉他的程序。因为是我建的群，我有绝对的权威，不服就踢了他，群里的人都称呼我“GG”，都服从、尊敬我。我不黑他们的钱，他们内心里面也会觉得我好，如果用别人的程序，10笔有4笔会被黑走，我就从来没做过这样的事。
挣了20万一分没花
记者：这个木马程序给你带来多少收益？
高阳：每个月10万左右。包马人一个月给我结一次账，程序也一个月会提醒一次到期，续费之后才能继续用。
记者：两个月赚了20万怎么花？
高阳：这些钱我一分都没花出去，我没想过要花它，也没什么可花的，每天都不出门。而且如果家里人问这个钱哪来的，我没法交代。我给家里人买过的东西都是用以前做网站的钱买的。
记者：你知道这些是违法收入吗？
高阳：我没想过会出这么大的事。我不知道包马人骗了多少钱，他们不会跟我说，说也不会说实话，拉单人也不会跟我交流。
□经历
“编程序有种成就感”
记者：你是什么学历？学的是计算机吗？
高阳：大专和中专都学的是数控车床。我上中专时就很喜欢计算机，之后一直在自学计算机编程知识。一般就是从网上学，看看电子书，去一些编程的网站，和人聊聊、探讨一下，这些人有的是本科毕业、有的是爱好者，在论坛里交流技术。
记者：你觉得自己的专业水平如何？
高阳：我肯定不如专业学计算机的水平高，编程序并不是学得好就行。很多人懂这个，但没有思路。有时我遇到一个难题想不出来，一整天都在想，睡觉也在想，梦里突然想出来，赶紧跳起来敲在键盘上，键盘都敲坏了。
记者：编程的魅力在哪？
高阳：首先是我自己比较有兴趣，而且当你想出、做出一个东西时，比较有成就感。在论坛里时，我想出一个难题，很多人表现得很佩服我。
网上跟现实比好多了
记者：大专毕业后工作过吗？
高阳：2008年大专毕业后我在唐山一个工厂做电焊工，我当时的工资2000元左右，但是除了吃饭以外，一天干10个多小时的活，感觉付出和收入太不成正比，很辛苦。
记者：之后做过与电脑有关的工作吗？比如软件公司？
高阳：没想过去软件公司找工作，他们一般都要有学历、有专业、有工作经验的。就干脆不想这个东西了。
记者：有女朋友吗？和朋友同学联系多吗？
高阳：没有女友，上学时也没有。我每天上网时间都在20个小时左右，就是和网上这些群友交流。
记者：你不觉得生活在网上不真实吗？
高阳：这样的生活也没什么不好，外面的生活太现实了，都从上班、接触社会时得来的印象。我在工厂时虽然没人欺负，但是也没人那么尊重我。网上跟现实比好多了，没那么多烦心的事。
记者：那你自学的东西怎么转变成谋生手段？
高阳：我做过一些企业网站，有些中介在论坛群里发布任务，论坛里的人都可以去接任务。我接过很多个任务，接一个一般几千块钱，可能需要一个月的时间去建网站，看任务的要求时间。
记者：这个付出和回报成正比吗？
高阳：有的时候，我花了一个月给他做完，他找到新的人，不要了，我的就白做了，这个时候肯定很生气，但是也没有什么办法。
□反省
我不该给他们写程序
记者：现在怎么看待这件事？
高阳：我肯定是有责任，我不给他们程序，他们没法骗钱，进来这里面后我一直在想，觉得我是一个很坏的人。
记者：你用什么标准衡量好人坏人？如果包马人说谎话博取你的同情呢？
高阳：说假话的人还是能看出来，在网上这么多年了，通过长时间的聊天，我能判断出来。不过我现在很后悔，不该给他们写程序，应该给他们一条正当的生路，应该给他们一条不违法的道路来走，他们用我的程序骗了钱，我肯定也有责任。
记者：出去之后有什么打算？
高阳：如果出去的话，我想做一个还债的人。有那么多人因为这个受到了伤害，我想尽量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，在能用到我的地方去还。那些包马人肯定也有偿还的义务，很多包马人钱已经花掉了，肯定不会像我这样去偿还，他们就是挣得快花得也快。我现在的想法像警察一样，做一个建立秩序的人。
记者：看守所里没有电脑的生活习惯吗？
高阳：这方面轻松多了，以前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，现在就当休息了，把以前欠的觉都补回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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